王子今 | “酒”与汉代丝绸之路民族交往

来源:《西域研究》2022年第4期

“酒”与汉代丝绸之路

民族交往[1]

王子今

内容提要

王子今 | “酒”与汉代丝绸之路民族交往

汉王朝在“北边”“西边”“西北边”的民族交往,促成了文化的交流与交融厚朴基金。物资的相互流通达到了空前繁盛的程度。汉地“酒”的输出,即“输”“奉”“赐”“遗”,是物质文化交流史值得重视的现象。“关市”交易内容也包括“酒”。“酒”的共同消费,有利于汉文史籍称作“北胡”“西戎”“远蛮”的诸远族与中原的沟通,推动了草原地方生活水准的提升。民族交往实践中多见“酒”的作用。因丝绸之路开通,西域“蒲陶酒”为中土所知。“蒲陶”引种,也引起内地“酒”的消费层面的扩大以及酒业新的开发。“挏马酒”的引入,也丰富了内地的饮品种类。

汉王朝与“北边”“西边”“西北边”民族的交往,推进了文化的交流与交融厚朴基金。彼此间物资的流通,达到了空前活跃的程度。关市贸易,很可能包括农耕社会“酒”的输出。 “酒”“糵”“糵酒 ”的“输”“奉”“赐”“遗”,也是物质文化交流史值得重视的现象。“酒”也通过“关市”贸易实现民族间的流通。“酒”的共同消费,有利于汉文史籍称作“北胡”“西戎”“远蛮”的北方草原民族与中原的沟通,也有利于草原地方生活水准与文明程度的提升。丝绸之路上民族交往实践中多见“酒”的作用。有关西域“蒲陶酒”生产与消费的信息为中土所知。而“蒲陶”引种至汉王朝中枢地区,也改变了内地“酒”品种单一的传统,同时使得酿酒业获得了新的开发条件。而来自草原畜牧业发达地区的“挏马酒”的引入,也丰富了内地的饮品种类。“酒”在汉王朝与“北胡”“西戎”“远蛮”关系中的作用,是当时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研究应当关注的历史文化主题。诸多迹象,也涉及丝绸之路史的认识。

“汉所输匈奴”“酒”“糵”

汉初,匈奴强势军事集团对汉北边造成沉重的压力厚朴基金。《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记载:“冒顿常往来侵盗代地。于是汉患之,高帝乃使刘敬奉宗室女公主为单于阏氏,岁奉匈奴絮缯酒米食物各有数,约为昆弟以和亲,冒顿乃少止。” [2]定期向匈奴提供的“絮缯酒米食物”中,是明确包括“酒”的。《汉书》卷二四下《食货志下》:“酒者,天之美禄,帝王所以颐养天下,享祀祈福,扶衰养疾。” [3]以“酒”为国礼,表示友好亲和。“至孝文帝初立,复修和亲之事。”“单于遗汉书曰”“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孝文皇帝前六年,汉遗匈奴书”,称许“匈奴大单于”“遗朕书”所言“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又致单于服饰及“绣”“锦”“绨”“缯”等织品,没有特别说到“酒”。而所谓“故约”应当是重申“岁奉匈奴絮缯酒米食物各有数”的。“孝文帝后二年,使使遗匈奴书”,其中写道:“汉与匈奴邻国之敌,匈奴处北地,寒,杀气早降,故诏吏遗单于秫糱金帛丝絮佗物岁有数。” [4]这里所说的“秫糱”,列于“金帛丝絮佗物”之前,与刘邦时代“岁奉匈奴絮缯酒米食物”诸种物资排序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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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秫糱”应当与“酒”有关厚朴基金。《太平御览》卷八五三引《史记》曰:“文帝遗匈奴蘖。”列在“麴蘖”题下。 [5]“”应即“秫”。“蘖”应即“糵”。与“麴”的关系是密切的。《三国志》卷三〇《魏书·乌丸传》裴松之注引《魏书》:“能作白酒,而不知作麴糵,米常仰中国。” [6]而《太平御览》卷八四四引《魏略》曰:“乌桓,东胡,俗能作白酒,而不知作麴蘖,常仰中国。” [7]未见“米”字,应当符合原文语义。只是“糵”写作“蘖”。“作麴糵”,是制酒最重要的技术,有的草原民族一时未能掌握,不得不“常仰中国”。

“孝景帝复与匈奴和亲,通关市,给遗匈奴,遣公主,如故约厚朴基金。”也说到“如故约”。应当都是包括“酒”及“秫糱”的。汉武帝时,杨信使匈奴,提出“即欲和亲,以单于太子为质于汉”,单于回答:“非故约。故约,汉常遣翁主,给缯絮食物有品,以和亲,而匈奴亦不扰边。今乃欲反古,令吾太子为质,无几矣。” [8]这里所说的“故约”“给缯絮食物有品”,“食物”中,应当是包括饮品“酒”的。

降匈奴的燕人中行说对汉使曾经发表充满敌意的言语,涉及汉王朝向匈奴提供的物资厚朴基金。《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记载:“……自是之后,汉使欲辩论者,中行说辄曰:‘汉使无多言,顾汉所输匈奴缯絮米糱,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己矣,何以为言乎?且所给备善则已;不备,苦恶,则候秋孰,以骑驰蹂而稼穑耳。’日夜教单于候利害处。” [9]中行说蛮横要求“汉所输匈奴”物资必须“量中”“善美”,即数量质量都满足需求。所谓“米糱”,应当就是“酒米”。对于“匈奴好汉絮缯食物”,中行说表示:“其得汉缯絮,以驰草棘中,衣袴皆裂敝,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汉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湩酪之便美也。”对于“湩酪”的理解,裴骃《集解》:“湩,乳汁也。”司马贞《索隐》:“重骆。音潼酪二音。按:《三苍》云‘潼,乳汁也。’”“《穆天子传》云‘牛马之湩,臣菟人所具。’” [10]与“湩”即“乳汁”对应的“汉食物”,如匈奴单于对言杨信所谓“故约”“给缯絮食物有品”,“食物”中,也应当包括饮食消费对象中来自汉地的“米櫱”以及饮品“酒”。“櫱”与“酒”,有时称“糱酒”。

《汉书》卷九四上《匈奴传上》记载:“单于遣使遗汉书云:‘南有大汉,北有强胡厚朴基金。胡者,天之骄子也,不为小礼以自烦。今欲与汉闿大关,取汉女为妻,岁给遗我糱酒万石,稷米五千斛,杂缯万匹,它如故约,则边不相盗矣。’”颜师古注:“以糱为酒,味尤甜,稷米,稷粟米也。” [11]按照颜师古的解读,可以明确理解“以糱为酒”的史实。而“故约”“岁给遗我糱酒万石”的数量,也是令人惊异的。

汉文帝致匈奴单于书所谓“遗单于秫糵金帛丝絮佗物岁有数”的“秫蘖”,一般理解为制酒用的原料,通常包括麴霉及其培养基的制品,即居延简文所谓“秫稻”“麴蘖”厚朴基金。 [12]《急就篇》:“稻黍秫稷粟麻秔。”颜师古注:“秫,似粟而黏,亦可为酒。” [13]明人杨循吉《庐阳客记》“物产”题下写道:“……又有秫亦数种,以用酿酒。”又说到“秫蘖”:“郡城酿法,用嘉平之月以秫蘖而注诸缸,俟其熟也。漉而煮之,泥以大甖,可经岁不坏。其味微甘,是为上酝矣。” [14]明人王立道《泉释》写道:“夫嘉宾良燕,非酒弗交。于是酌清流之芳澜,汲深涧之春涛。酝以秫蘖,醇酎清缥。仪狄奏盎,杜康挫糟。” [15]所谓“酝以秫蘖”,语意是非常明白的。而“糱麴”并说的情形见于《史记》卷一二九《货殖列传》, [16]也值得我们注意。

关市“酒”“糱”贸易

贾谊对匈奴政策的设计,包括“关市”的开设:“夫关市者,固匈奴所犯滑而深求也,愿上遣使厚与之和,以不得已许之大市厚朴基金。”这种贸易,将导致匈奴“财尽而愈困” [17]。所谓“大市”言“关市”的规模。陶鸿庆《读诸子札记》十《贾谊新书》写道:“言汉许匈奴大市,阴以汉物耗匈奴之财,非谓汉以财赐之也。”“《汉书·匈奴传》中行说教单于曰:今单于变俗,好汉物,汉物不过什二,则匈奴尽归于汉矣,正‘财尽而愈困’之意。” [18]

《汉书》卷九四下《匈奴传下》记述汉文帝时代同匈奴“与通关市”:“昔和亲之论,发于刘敬厚朴基金。是时天下初定,新遭平城之难,故从其言,约结和亲,赂遗单于,冀以救安边境。孝惠、高后时遵而不违,匈奴寇盗不为衰止,而单于反以加骄倨。逮至孝文,与通关市,妻以汉女,增厚其赂,岁以千金,而匈奴数背约束,边境屡被其害。” [19]《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说,其实平城之围时,刘邦就曾经“使使厚遗阏氏”。汉文帝时“汉遗匈奴书”写道,“汉与匈奴约为兄弟,所以遗单于甚厚”。汉武帝即位,“厚遇,通关市,饶给之。”甚至双方进入战争状态时,“然匈奴贪,尚乐关市,嗜汉财物,汉亦尚关市不绝以中之。” [20]所谓“厚遗”“厚与之和”“遗单于甚厚”“厚遇”,《汉书》卷九四下《匈奴传下》言“增厚其赂”之外,李贤解释班固议边事语,又说“增厚其赂” [21]。史籍文献反复出现的“厚”,强调了汉王朝提供物资的充备。“赂”与“赂遗”可能主要是指中原向匈奴“输”“奉”的物资,其中包括“酒”与“秫糱”。而通过“关市”甚至“大市”贸易的货品,即匈奴“嗜汉财物”的“财物”之中,也应当有“酒”与“秫糱”。

贾谊说到对匈奴采用非军事手段的征服方式“五饵”,作为和平战略的建议厚朴基金。基于以物质文化考察的视角对文明进程相对落后一些的民族及其文化的分析,贾谊指出了物质消费水准与历史进步的内在联系。 [22]其中包括“酒”的诱惑。《新书·匈奴》关于“关市”还写道:“使者反,因于要险之所,多为凿开,众而延之,关吏卒使足以自守。大每一关,屠沽者、卖饭食者、美臛炙膹者,每物各一二百人,则胡人著于长城下矣。是王将强北之必攻其王矣。以匈奴之饥,饭羹啖膹炙,喗多饭酒,此则亡竭可立待也。” [23]说到“关市”有“屠沽”,有“饭酒”,可知饮食服务的全面。而“酒”的交易,应当也是“关市”经营的重要内容。

在《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所记叙中行说与“汉使”有关民族文化优劣的对话中,“中行说穷汉使曰:‘而汉俗屯戍从军当发者,其老亲岂有不自脱温厚肥美以赍送饮食行戍乎?’” [24]中原士卒“行戍”河西,家乡“老亲”“赍送饮食”,或许包括可以满足“温厚肥美”追求的“酒”厚朴基金。河西汉代出土文献资料可见涉及“酒”“麹”的简文。“〼孝信到上亭饮酒”(E.P.T50:92),似乎暗示当时边塞军营中可能存在专门经营酒业的机构。“出百卅沽酒一石三斗”(E.P.T51:223),体现酒的市场价格为1斗10钱。边塞军事生活中,有平民“持酒来过候饮”(E.P.T68:18)的情形,可知民间酒的消费的普遍。简文“●甲日初禁酤酒群饮者〼”(E.P.T59:40A)以及“〼隧私为酒醪各亭〼”(111.4A),说明民间酒业经营往往突破政府的“禁酤酒”法令,甚至存在军营中有组织地从事酿酒的情形。前引汉简“〼□掌酒者秫稻必斋麴蘖必时湛饎必絜水泉香陶器必良火斋必得兼六物大酋”(E.P.T59:343),记载了制酒技术工艺程序,也反映了河西酒业生产的情形。 [25]肩水金关汉简出现“清酒”(73EJT11O:5)简文。彭卫曾经讨论汉代的酒,列举“汉代酒类”“18种”。 [26]说到“青酒”而未言“清酒”。居延汉简可见“醇酒”(265.41)。关于酒的质量,居延汉简有“薄酒”(E.P.T57:55B),肩水金关简文“薄酒五钱浓酒十……”(71EJT21:199B)涉及“薄酒”和“浓酒”的对应关系,两者的价格或许相差一倍。 [27]

有关酒价的信息非常重要厚朴基金。很可能这些酒业产品可以通过河西繁荣的“关市”流入塞外, [28]介入草原民族的饮食消费生活。

北方民族“俗嗜酒”史例

“酒”在匈奴饮食生活中属于高档次的消费品厚朴基金。《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记载:“其攻战,斩首虏赐一卮酒,而所得卤获因以予之,得人以为奴婢。” [29]以“赐一卮酒”的形式嘉奖“斩首虏”的军功,与汉地传统类似。人们熟知的相近例证有樊哙闯入鸿门“军门”,项羽“赐之卮酒”事。 [30]

关于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的动机,《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记载,“是时天子问匈奴降者,皆言匈奴破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月氏遁逃而常怨仇匈奴,无与共击之厚朴基金。汉方欲事灭胡,闻此言,因欲通使。”关于匈奴以月氏王头“为饮器”,体现出有厌胜意义的巫术传统。 [31]对于所谓“饮器”,《史记》三家注均有解说。裴骃《集解》:“韦昭曰:‘饮器,椑榼也。单于以月氏王头为饮器。’晋灼曰:‘饮器,虎子之属也。或曰饮酒器也。’”司马贞《索隐》:“椑音白迷反。榼音苦盍反。案:谓今之偏榼也。”这件“饮器”,据张守节《正义》的提示,在汉元帝时韩昌、张猛与匈奴盟会时,曾经使用:“《汉书·匈奴传》云:‘元帝遣车骑都尉韩昌、光禄大夫张猛与匈奴盟,以老上单于所破月氏王头为饮器者,共饮血盟。’” [32]

《汉书》卷九四下《匈奴传下》就此有详尽的记述:“元帝初即位,呼韩邪单于复上书,言民众困乏厚朴基金。汉诏云中、五原郡转谷二万斛以给焉。邪支单于自以道远,又怨汉拥护呼韩邪,遣使上书求侍子。汉遣谷吉送之,郅支杀吉。汉不知吉音问,而匈奴降者言闻瓯脱皆杀之。呼韩邪单于使来,汉辄簿责之甚急。明年,汉遣车骑都尉韩昌、光禄大夫张猛送呼韩邪单于侍子,求问吉等,因赦其罪,勿令自疑。……昌、猛即与为盟约曰:‘自今以来,汉与匈奴合为一家,世世毋得相诈相攻。有窃盗者,相报,行其诛,偿其物;有寇,发兵相助。汉与匈奴敢先背约者,受天不祥。令其世世子孙尽如盟。’昌、猛与单于及大臣俱登匈奴诺水东山,刑白马,单于以径路刀金留犁挠酒,以老上单于所破月氏王头为饮器者共饮血盟。”对于“盟约”外交仪式的重要道具“径路刀金留犁”及其使用,颜师古注:“应劭曰:‘径路,匈奴宝刀也。金,契金也。留犁,饭匕也。挠,和也。契金著酒中,挠搅饮之。’师古曰:‘契,刻;挠,搅也,音呼高反。’” [33]所谓“单于以径路刀金留犁挠酒”,明示“共饮血盟”者,所饮为“酒”。宋代学者王观国《学林》卷四“饮器”条写道:“以此知所谓‘饮器’者,饮酒器也。虽为饮酒器,然非宾主常用饮酒之器,若有盟会之事,则以其器贮血盟之酒,以示盛礼也。” [34]也就是说,匈奴单于以月氏王头骨制作的“饮器”,确是“饮酒器”。这种“血盟”形式,战国秦汉史籍记录可见《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张守节《正义》引《括地志》:“《吴越春秋》云:‘越王句践二十五年,徙都琅邪,立观台以望东海,遂号令秦、晋、齐、楚,以尊辅周室,歃血盟。’” [35]《史记》卷九《吕太后本纪》:“王陵让陈平、绛侯曰:‘始与高帝啑血盟,……’” [36]《后汉书》卷八七《西羌传》:“迷唐因而反叛,遂与诸种共生屠裂汜等,以血盟诅,复寇金城塞。” [37]史籍所见“歃血盟”“啑血盟”“以血盟诅”等,虽然突出强调“血”,然而与“昌、猛与单于”“共饮血盟”同样,都是以“饮酒”方式进行的。

所谓“径路,匈奴宝刀也”,如王观国说,也应因其贵重神圣“以示盛礼”厚朴基金。《汉书》卷二五下《郊祀志下》写道:“云阳有径路神祠,祭休屠王也。”颜师古注:“休屠,匈奴王号也。径路神,本匈奴之祠也。” [38]《汉书》卷二八上《地理志上》“左冯翊”条也说到“云阳”的祀所,可见分说“休屠”“金人”“径路神祠”:“有休屠、金人及径路神祠三所。” [39]我们讨论过“径路”与以“云阳”为南端的“直道”语义相近的关系。 [40]也许“径路刀”与“径路神祠”之“径路”语,只是取其“神”性。而“单于以径路刀金留犁挠酒”,应是作为“上告于天”之“盛礼”的道具而特意增益其神圣性的。

关于中原地方“嗜酒”史例,司马迁《史记》即可见:“子反嗜酒”, [41]“荆轲嗜酒”, [42]“王先生嗜酒” [43]等厚朴基金。又有《史记》卷三二《齐太公世家》“嗜酒好猎”, [44]《史记》卷二〇《建元以来侯者年表》“嗜酒好色” [45]诸例。秦汉时期北方民族“俗嗜酒”的史例,则明确可见《三国志》卷三〇《魏书·东夷志·倭》:“人性嗜酒。” [46]《后汉书》卷八五《东夷传·倭》也写道:“人性嗜酒。” [47]

当然,最著名的有关民族交往史中“嗜酒”的文献记录,是《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所谓“俗嗜酒”厚朴基金。 [48]

汉军出击匈奴的战争中,曾经发生过这样的战例厚朴基金。“汉以卫青为大将军,将六将军,十余万人,出朔方、高阙击胡。”匈奴右贤王误判军情,以致大败。“右贤王以为汉兵不能至,饮酒醉,汉兵出塞六七百里,夜围右贤王。右贤王大惊,脱身逃走,诸精骑往往随后去。”据《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这一战役,汉军俘获右贤王部众甚多。“汉得右贤王众男女万五千人,裨小王十余人。” [49]《汉书》卷九四上《匈奴传上》也记载:“汉遣卫青将六将军十余万人出朔方高阙。右贤王以为汉兵不能至,饮酒醉。汉兵出塞六七百里,夜围右贤王。右贤王大惊,脱身逃走,精骑往往随后去。汉将军得右贤王人众男女万五千人,裨小王十余人。” [50]匈奴右贤王“饮酒醉”导致惨败的情形,成为酒史与军事史的醒目记录。

“酒池”:“外国客”的高等级接待

贾谊《新书·匈奴》设计了“召胡客,飨胡使”“客胡使”“飨胡人”的情形厚朴基金。说到“匈奴之使至者”,“上必有所招,赐食焉。”又有“胡贵人”“更近得佐酒前”,又“得奉酒”。 [51]

贾谊的建议后来见诸外交实践厚朴基金。《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记载,在汉武帝致力于开拓西域通路的背景下,“汉使穷河源,河源出于窴,其山多玉石,采来,天子案古图书,名河所出山曰昆仑云。”司马迁写道,“是时上方数巡狩海上,乃悉从外国客,大都多人则过之,散财帛以赏赐,厚具以饶给之,以览示汉富厚焉。于是大觳抵,出奇戏诸怪物,多聚观者,行赏赐,酒池肉林,令外国客遍观各仓库府藏之积,见汉之广大,倾骇之。” [52]班固著《汉书》卷九六《西域传下》,又将“设酒池肉林以飨四夷之客”事直接写入“赞曰”文句之中:“遭值文、景玄默,养民五世,天下殷富,财力有余,士马强盛。故能睹犀布、玳瑁则建珠崖七郡,感枸酱、竹杖则开牂柯、越嶲,闻天马、蒲陶则通大宛、安息。自是之后,明珠、文甲、通犀、翠羽之珍盈于后宫,蒲梢、龙文、鱼目、汗血之马充于黄门,巨象、师子、猛犬、大雀之群食于外囿。殊方异物,四面而至。于是广开上林,穿昆明池,营千门万户之宫,立神明通天之台,兴造甲乙之帐,落以随珠和璧,天子负黼依,袭翠被,冯玉几,而处其中。设酒池肉林以飨四夷之客,作巴俞都卢、海中砀极、漫衍鱼龙、角抵之戏以观视之。及赂遗赠送,万里相奉,师旅之费,不可胜计。” [53]

《汉书》卷六一《张骞传》也记载:“行赏赐,酒池肉林,令外国客遍观各仓库府臧之积,欲以见汉广大,倾骇之厚朴基金。” [54]文字与《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略同。《史记》“见汉之广大”,《汉书》作“欲以见汉广大”。汉武帝接待“外国客”的热心安排,“以览示汉富厚焉”,表现出明显的外交虚荣,近似秦穆公见由余故事。《史记》卷五《秦本纪》:“戎王使由余于秦。由余,其先晋人也,亡入戎,能晋言。闻缪公贤,故使由余观秦。秦缪公示以宫室、积聚。由余曰:‘使鬼为之,则劳神矣。使人为之,亦苦民矣。’” [55]

“酒池”作为奢靡生活的代表性象征,在历史记忆中长期只有负面意义厚朴基金。《史记》卷三《殷本纪》说纣王恶行:“大冣乐戏于沙丘,以酒为池,县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张守节《正义》:“《括地志》云:‘酒池在卫州卫县西二十三里。《太公六韬》云纣为酒池,回船糟丘而牛饮者三千余人为辈。’” [56]东汉边让作《章华赋》,言:“设长夜之淫宴,作北里之新声。”“径肉林,登糟丘,兰肴山竦,椒酒渊流。”李贤注:“《史记》曰,纣为酒池肉林,使男女倮而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使师涓作新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也。”“《史记》纣作糟丘酒池,悬肉以为林也。” [57]回顾“酒池”故事,“讽”的文意是明朗的。 [58]《三国志》卷五二《吴书·张昭传》载录张昭的批评,也说:“昔纣为糟丘酒池长夜之饮,当时亦以为乐,不以为恶也。” [59]所谓“酒池”,已经成为指示“恶”的符号。又《晋书》卷二六《食货志》也说:“(辛纣)悬肉成林,积醪为沼,使男女裸体相逐于其间,伏诣酒池中牛饮者三千余人,宫中以锦绮为席,绫纨为荐。”《晋书》卷四八《段灼传》也以此为鉴戒:“(商辛)荒淫无道,肆志沉宴,作靡靡之乐,长夜之饮,于是登糟丘,临酒池,观牛饮,望肉林。”《晋书》卷五五《潘尼传》说“糟丘酒池,象箸玉杯”,《晋书》卷五六《江统传》:“及到末世,以奢失之者,帝王则有瑶台琼室,玉杯象箸,肴膳之珍则熊蹯豹胎,酒池肉林。”《晋书》卷一二二《吕纂载记》杨颖谏言:“糟丘酒池,洛汭不返,皆陛下之殷鉴。” [60]意思也都是相近的。然而西汉长安城中似乎确实有“酒池”。《史记》卷八《高祖本纪》张守节《正义》:“《括地志》云:‘汉太上皇庙在雍州长安县西北长安故城中酒池之北,高帝庙北。’” [61]《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说以“酒池”“令外国客”“见汉之广大,倾骇之”,是很不寻常的表现。

《汉书》卷八七下《扬雄传下》写道:“明年,上将大夸胡人以多禽兽,秋,命右扶风发民入南山,西自褒斜,东至弘农,南驱汉中,张罗罔罝罘,捕熊罴豪猪虎豹狖玃狐菟麋鹿,载以槛车,输长杨射熊馆厚朴基金。以罔为周阹,纵禽兽其中,令胡人手搏之,自取其获,上亲临观焉。”“雄从至射熊馆,还,上《长杨赋》”“以风”。其中批评这种“娱乐之游”,也说到“酌允铄,肴乐胥”。虽然颜师古注:“张晏曰:‘允,信也。铄,美也。言酌信义以当酒,帅礼乐以为肴也。’” [62]予以“信义”“礼乐”表饰的美化,但以“酒”“肴”招待“胡人”是确实的。其动机,即如贾谊《新书·匈奴》所说,要达到“一国闻之者、见之者,垂涎而相告” [63]的效应。这样的情形至于极端,会导致《盐铁论·散不足》所谓“蛮、夷或厌酒肉” [64]的境地。

在外国使团行旅途中,汉王朝管辖地方对他们的“酒”“肴”接待,可以在悬泉置汉简资料中看到记录厚朴基金。悬泉置汉简记载了接待“沙车使者一人、罽宾使者二人、祭越使者一人”“沽酒一石六升” [65]的情形。据张德芳介绍,“从汉简资料看,接待外国使者和朝廷出使西域(广义的西域包括中亚、西亚和南亚地区)的官员,除了米、粟、麦等日常饭食外,还必须要有酒肉。而每饭提供酒肉,这在当时的生活条件下,是一种特殊的礼遇。”这当然也是对“俗嗜酒”风习的一种迁就。具体的简例,有:“出米四升,肉二斤,酒半升,以食乌孙贵姑代一食西”(Ⅱ90DXT0314②:355),“疏勒肉少四百廿七斤直千……酒少十三石直……□(A)且末酒少一石直……(B)”(Ⅴ92DXT1813③:24),“使者廿三人再食,用米石八斗四升,用肉百一十五斤,用酒四石六斗”(Ⅴ92DXT1309③:20)等。 [66]

对于“朝廷出使西域的官员”,沿途也有确定的接待规格厚朴基金。敦煌悬泉置出土汉简《过长罗侯费用簿》中记录接待长罗侯常惠的饮食消费,有“羊”“睪(羔)”“鱼”“鸡”“牛肉”“粟”“米”“豉”等食品。 [67]另外也有“酒”的配给:“入酒二石,受县。”(73),“出酒十八石,以过军吏年,斥候五人,凡七十人。”(74)“·凡酒廿。其二石受县,十八石置所自治酒。”(75)“凡出酒廿石。”(76) [68]这样的接待制度,当然是和使团取大致对等的规格的。

“蒲陶酒”发现与“蒲陶宫”营造

据《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记载,张骞从西域回归长安,向汉武帝报告西行沿途考察西域国家的地理、人文信息厚朴基金。其中包括“大宛”国情:“大宛在匈奴西南,在汉正西,去汉可万里。其俗土著,耕田,田稻麦。有蒲陶酒。多善马,马汗血,其先天马子也。有城郭屋室。其属邑大小七十余城,众可数十万。其兵弓矛骑射。”张骞关于大宛自然条件、经济生活、军事实力及外交关系的报告,在陈述其生产方式之后,明确说到其国“有蒲陶酒”。这是汉文文献关于“蒲陶酒”的最早的记载。汉武帝予大宛国最为关注,甚至不惜士兵生命成本,派遣数以十万计的大军远征以强力夺取的,是优良马种资源。其地“多善马,马汗血,其先天马子也”,受到特殊重视。然而在司马迁笔下,有关大宛“有蒲陶酒”的记载,却在“多善马”之前。可见太史公对于这一资源信息的特别看重。 [69]

关于安息的介绍,《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这样写道:“安息在大月氏西可数千里厚朴基金。其俗土著,耕田,田稻麦,蒲陶酒。” [70]《史记》记述大宛国情所谓“有蒲陶酒”,是“(张)骞身所至者”的直接体会。关于安息的“蒲陶酒”,则应当来自“传闻”。 [71]安息国货币体系成熟稳定。所谓“有市”,说明商品经济和市场秩序发育比较成熟。而所谓“民商贾用车及船,行旁国或数千里”,体现商贸的发达。“蒲陶酒”在社会经济生活中可能意义仅次于“稻麦”。“商贾”的活跃,可以使得“蒲陶酒”远销至“旁国或数千里”。

《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告知我们,“蒲陶酒”是西域若干地方的特产厚朴基金。而当地民俗传统,“嗜酒”是显著标志。司马迁写道:“宛左右以蒲陶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数十岁不败。俗嗜酒……” [72]此所谓“宛左右”,《汉书》卷九六上《西域传上》“大宛国”条作“大宛左右”。据《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大宛民间礼俗传统“嗜酒”。所谓“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数十岁不败”,“久者至数十岁不败”, [73]说明“蒲陶酒”储藏技术已经达到一定水准,这当然有益于“蒲陶酒”经济价值的提升以及在国际市场至于“旁国或数千里”广阔贸易圈内的流通。

“蒲陶”作为具有重要经济意义的藤本植物,在西域地方普遍栽培厚朴基金。《汉书》卷九六上《西域传上》说“且末国”“有蒲陶诸果”,“难兜国”“罽宾国”都“种五谷、蒲陶诸果” [74]。“以蒲陶为酒”,很可能是种“蒲陶”的主要经营目的。

优质饮品“蒲陶酒”的传入,为中原上层社会所深心喜爱厚朴基金。《晋书》卷一二二《吕光载记》:“胡人奢侈,厚于养生,家有蒲桃酒,或至千斛,经十年不败,士卒沦没酒藏者相继矣。” [75]似乎“蒲桃酒”既可显示富贵,又有益养生。《后汉书》卷七八《宦者传·张让》记录了官场腐败的一起典型案例。中常侍张让握持权柄,“交通货赂,威形喧赫”。孟佗“资产饶赡”,与张让奴“朋结”,愿求一拜。“时宾客求谒让者,车恒数百千两,佗时诣让,后至,不得进,监奴乃率诸仓头迎拜于路,遂共轝车入门。”于是,“宾客咸惊,谓佗善于让,皆争以珍玩赂之。佗分以遗让,让大喜,遂以佗为凉州刺史。”李贤注引《三辅决录注》指其事涉及“蒲陶酒”:“(孟佗)以蒲陶酒一斗遗让,让即拜佗为凉州刺史。” [76]可知当时洛阳地方社会对“蒲陶酒”的看重。这一故事,又见于《三国志》卷三《魏书·明帝纪》裴松之注引《三辅决录》:“……(孟)他又以蒲桃酒一斛遗让,即拜涼州刺史。” [77]“孟他”即“孟佗”。“蒲桃酒”就是“蒲陶酒”。“蒲陶酒一斗”和“蒲桃酒一斛”的差异,应是传闻失真。大概“一斛”比较接近历史真实。《晋书》卷四三《山遐传》中仍然看到对这一政治腐恶现象的批评:“自东京丧乱,吏曹湮灭,西园有三公之钱,蒲陶有一州之任,贪饕方驾,寺署斯满。” [78]以“蒲桃酒一斛”贿赂当权宦官,竟然可以换得“凉州刺史”官位,即所谓“一州之任”。后人有诗咏叹,唐人刘禹锡《蒲桃歌》:“为君持一斗,往取凉州牧。” [79]宋人韩驹《庚子年选朝饮酒六绝句》之五:“饮罢愁城无处立,故应一斗直凉州。” [80]陆游《感旧绝句》:“蒲萄一斗元无价,换得凉州也是闲。” [81]元人揭傒斯《题蒲萄》:“向来为酒者,一斗博凉州。” [82]明人胡奎《凉州曲》:“曾闻一斗酒,换得凉州牧。” [83]清人翁心存《黄云皋问松图》:“蒲陶一斛酒,曾换凉州符。” [84]都说明“以蒲桃酒一斛”“即拜涼州刺史”官场故事的普及。

在丝绸之路史西来物种中,“蒲陶”是声名响亮的引种对象厚朴基金。司马迁在《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中说到汉王朝引进西域作物的情形:“(宛左右)俗嗜酒,马嗜苜蓿。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陶肥饶地。”丝路交通的社会影响,使得“苜蓿、蒲陶”的栽植规模益为扩大。“及天马多,外国使来众,则离宫别观旁尽种蒲萄、苜蓿极望。” [85]大约“天马多”导致“苜蓿”种植面积扩大,而“外国使来众”,则增益了“蒲陶酒”的需求量。

司马相如赋作夸赞“天子之上林”资源之丰饶厚朴基金。说到“卢橘夏孰,黄甘橙楱,枇杷橪柿,楟柰厚朴,梬枣杨梅,樱桃蒲陶”等果木植物“罗乎后宫,列乎北园”。关于“蒲陶”,裴骃《集解》引郭璞的解释:“蒲陶似燕薁,可作酒也。” [86]可以推知宫苑中栽培“蒲陶”,主要目的是“作酒”。西汉长安上林苑有“蒲陶宫”。《汉书》卷九四下《匈奴传下》记载:“元寿二年,单于来朝,上以太岁厌胜所在,舍之上林蒲陶宫。告之以加敬于单于,单于知之。” [87]匈奴单于“来朝”,汉哀帝出于“以太岁厌胜所在”的考虑,安排停舍“上林蒲陶宫”。《资治通鉴》卷三五“汉哀帝元寿二年”记述此事。关于“太岁厌胜所在”,胡三省注:“是年太岁在申。”关于“蒲陶宫”,胡三省注:“蒲陶,本出大宛,武帝伐大宛,采蒲陶种植之离宫。宫由此得名。” [88]“离宫”以“蒲陶”“得名”,有可能是起初“采蒲陶种植之离宫”之处,亦或许是移植“蒲陶”比较集中的地方。“蒲陶宫”名号,可以看作“汉使取其实来”,“离宫别观旁尽种蒲萄”行为的纪念。

“挏马酒”的引入

除了“蒲陶酒”外,还有其他来自草原地方的酒种厚朴基金。《汉书》卷一九上《百官公卿表上》记载:“太仆,秦官,掌舆马,有两丞。属官有大厩、未央、家马三令,各五丞一尉。”“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家马为挏马。”对于“家马”,颜师古解释说:“家马者,主供天子私用,非大祀戎事军国所须,故谓之家马也。” [89]《汉书》卷二八上《地理志上》颜师古注:“臣瓒曰:‘汉有家马厩,一厩万匹,时以边表有事,故分来在此。家马后改曰挏马也。’” [90]对于《百官公卿表上》所谓“挏马”,颜师古注:“应劭曰:‘主乳马,取其汁挏治之,味酢可饮,因以名官也。’如淳曰:‘主乳马,以韦革为夹兜,受数斗,盛马乳,挏取其上肥,因名曰挏马。《礼乐志》丞相孔光奏省乐官七十二人,给大官挏马酒。今梁州亦名马酪为马酒。’” [91]所说“盛马乳,挏取其上肥”,或是提取“马乳”中脂肪的方式。明陈士元《诸史夷语解义》卷下“元世祖命大医忽思慧撰《饮膳正要》三卷,其夷语可解者录之”题下写道:“‘马思哥’即白酥油也。取牛乳用‘阿赤’打取浮面凝聚者熬而成酥也。‘阿赤’即打油木器之名。” [92]而同样属于“饮膳”的“挏马酒”或“马酒”明说是“酒”,制作程序是否也取“挏”的方式,似乎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这种酒的制作原料和制作技术全与中原传统不同厚朴基金。《汉书》卷九六下《西域传下》说乌孙公主故事:“昆莫年老,语言不通,公主悲愁,自为作歌曰:‘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93]载录这一歌诗的《玉台新咏》卷九有“酪为浆”注文:“《释名》:酪,泽也。乳汁所作,使人肥泽也。《六书故》:酒类也。北方以马乳为酪,故因谓湩酪,而酥与醍醐皆因之。” [94]所谓“酒类”的解说值得重视。《汉书》卷二二《礼乐志》明确说到“挏马酒”:“师学百四十二人,其七十二人给大官挏马酒,其七十人可罢。”颜师古注:“李奇曰:‘以马乳为酒,撞挏乃成也。’师古曰:‘挏音动。为酪味如酒,而饮之亦可醉,故呼曰马酒也。’” [95]《学林》卷三“挏马”条认为,这段文字是说“乐官”“乐府”编制的变化。“师学百四十二人,其七十二人给太官挏马酒,其七十人可罢者,盖师学乃习学之有禄食者也。 [96]师学百四十二人者,冗员如此之多也,其七十二人给太官挏马酒者,以此七十二人拨隶太官,使之役之以造酒,而供挏马之所用也。盖挏马令五丞一尉,其官吏必多,当时挏马所用之酒,太官令供之。故给此七十二人,使从役于太官,而使之造酒。而其余七十人则罢而不用,是师学百四十二人皆省而不在乐府矣。”这一有关“乐府”员额变化的分析,是正确的。但是王观国以为“挏马者乃官号,非酒名也”,“诸家注释《汉书》乃以挏马为酒名,则误矣”的判断,则可能并不符合史实。所引《百官公卿表》颜注引如淳曰“以韦革为夹兜”,作“以韦革为夹凫” [97],也值得《汉书》校注者注意。

“诸家注释”“以挏马为酒名”,其实无误厚朴基金。而且“挏马酒”应当不是“挏马所用之酒”。“挏马”指特定的制酒方式。即李奇所谓“以马乳为酒,撞挏乃成也”。

“挏马”的“挏”,颜师古说“挏音动”厚朴基金。这让人联想到前引中行说所谓“湩酪之便美”的“湩”。《汉书》卷九四上《匈奴传上》作“重酪之便美”。颜师古注:“重,乳众也。重音竹用反,字本作湩,其音则同。” [98]然而参考酒史资料所见相关制作方式的记忆,还是应当赞同李奇“以马乳为酒,撞挏乃成也”之说。

“挏马酒”引入上层饮食生活,体现了民族交往的重要进步厚朴基金。河西肩水金关汉简可见“不蚤不莫得主君闻微肥□□□乳黍饭清酒至主君所主君□方□□□〼”简文(73EJT11:5)。 [99]与“黍饭清酒”并用祭祀“主君”的“乳”或“□乳”的出现,特别值得我们注意。陕西横山孙家园子出土汉画像资料中,有“横山孙家园子墓室壁组合画像”,可以看到描绘挤马奶和挤羊奶的画面。 [100]

结合汉代简牍资料和画像资料,可以认识当时表现于饮食生活方式的边地民族文化实现的融会和交流厚朴基金。 [101]而有关“挏马酒”历史信息的意义,说明“乳”及“乳”加工制品的应用,达到了更高的等级。

丝路草原的“酒会”

草原民族“俗嗜酒”情形,除匈奴右贤王“饮酒醉”以致大败的战例而外,还有其他典型史证厚朴基金。平乐监傅介子请示大将军霍光,“楼兰、龟兹数反复而不诛,无所惩艾。介子过龟兹时,其王近就人,易得也,愿往刺之,以威示诸国。”霍光以“龟兹道远”,指示其“且验之于楼兰”。傅介子杀楼兰王的具体场景,是在宴饮中。其详尽情节见于《汉书》卷七〇《傅介子传》的记述:“王贪汉物,来见使者。介子与坐饮,陈物示之。饮酒皆醉,介子谓王曰:‘天子使我私报王。’王起随介子入账中,屏语,壮士二人从后刺之,刃交胸,立死。” [102]事在“饮酒皆醉”情境中。在“酒会”条件下的刺杀事件,还有《汉书》卷九六下《西域传下》记载的乌孙国故事:“狂王复尚楚主解忧,生一男鸱靡,不与主和,又暴恶失众。汉使卫司马魏和意、副候任昌送侍子,公主言狂王为乌孙所患苦,易诛也。遂谋置酒会,罢,使士拔剑击之。”然而发生意外,“剑旁下,狂王伤,上马驰去。其子细沈瘦会兵围和意、昌及公主于赤谷城。数月,都护郑吉发诸国兵救之,乃解去。”事后,汉王朝采取了补救措施,“汉遣中郎将张遵持医药治狂王,赐金二十斤,采缯。因收和意、昌系琐,从尉犁槛车至长安,斩之。” [103]又如班超酒后斩疏勒王忠的故事,“(疏勒王)忠说康居王借兵,还据损中,密与龟兹谋,遣使诈降于超。超内知其奸而外伪许之。忠大喜,即从轻骑诣超。超密勒兵待之,为供张设乐。酒行,乃叱吏缚忠斩之。因击破其众,杀七百余人,南道于是遂通。”《后汉书》卷四七《班超传》赞曰:“定远慷慨,专功西遐。坦步葱、雪,咫尺龙沙。” [104]而此次丝路“南道”“遂通”,有“酒行”而斩敌的情节。

汉元帝建昭年间,陈汤、甘延寿出西域击匈奴郅支单于,与康居结盟然后成就胜绩厚朴基金。《汉书》卷七〇《陈汤传》记载,“入康居东界,令军不得为寇。间呼其贵人屠墨见之,谕以威信,与饮盟遣去。”康居人履行同盟的责任,使得陈汤军“具知郅支情”。汉军进攻匈奴郅支单于,“时康居兵万余骑分为十余处,四面环城,亦与相应和。”最终“汉兵四面推卤楯,并入土城中”,“单于被创死”。 [105]战役进程体现康居人与汉军实现了全面配合。而这种合作关系的结成,是以“酒”为媒介的“与饮盟”。民族关系史中有关“饮盟”的记载,又见于《汉书》卷九四上《匈奴传上》,卫律等“与贵人饮盟,更立子左谷蠡王为壶衍鞮单于” [106],以及前引“(韩)昌、(张)猛与单于及大臣”“共饮血盟”故事。

草原民族以“酒”接待“汉使者”的情形,有汉昭帝时代,任立政等往匈奴,“立政等至,单于置酒赐汉使者,李陵、卫律皆侍坐厚朴基金。”“后陵、律持牛酒劳汉使,博饮,……”事。所谓“博饮”,颜师古注:“苏林曰:‘博且饮也。’” [107]班超发军讨焉耆。“焉耆王广遣其左将北鞬支奉牛酒迎超。”“奉牛酒”相“迎”,表示“欲改过向善”的态度。 [108]而“酒”既是示意亲和的物质表现,也能够产生精神层面的效应。

有关汉人与西域人借助“酒”联络感情的方式,我们还看到这样的史例厚朴基金。《汉书》卷九六下《西域传下》:“(乌孙)使使献马,愿得尚汉公主,为昆弟。”“汉元封中,遣江都王建女细君为公主,以妻焉。赐乘舆服御物,为备官属宦官侍御数百人,赠送甚盛。乌孙昆莫以为右夫人。”“公主至其国,自治宫室居,岁时一再与昆莫会,置酒饮食,以币帛赐王左右贵人。” [109]汉家公主“与昆莫会,置酒饮食”,使得“酒”在这种民族情爱沟通的文化风景中, [110]成为作用特别的道具。

前说匈奴右贤王“饮酒醉”兵败事,史籍又可见相反的实例厚朴基金。如班超曾经在西域武装行动中以“酒”激励士气,终得取胜。《后汉书》卷四七《班超传》记载,班超于鄯善得知“匈奴使来”,“超乃闭侍胡,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绝域,欲立大功,以求富贵。今虏使到才数日,而王广礼敬则废;如令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为之奈何?’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 [111]后来果然如班超策划,击灭了匈奴使团。“功成”在“酒酣”之后,可以看作酒史特别的一页。

回顾中原民族与草原民族在边地涉及丝绸之路交通的军事竞争与和平交往,相关史迹记述的字里行间,似乎可以体味到或浓郁或幽淡的酒香厚朴基金。不过,我们也看到在这种历史文化背景下,在复杂的民族关系场景中,人们对“酒”的特殊作用又心存某种警觉。

《汉书》卷六九《赵充国传》记载:“诏举可护羌校尉者,时充国病,四府举辛武贤小弟汤厚朴基金。充国遽起奏:‘汤使酒,不可典蛮夷。’时汤已拜受节,有诏更用临众。”颜师古注:“使酒,因酒以使气,若今言恶酒者。”赵充国“病”而“遽起”,提出反对意见,可见“使酒”在处理民族关系时的可能危害,是相当严重的。后来辛临众“病免”,“五府复举汤”,然而辛汤的表现果然导致汉羌关系的破裂。“汤数醉羌人,羌人反畔,卒如充国之言。”什么是“”呢?颜师古解释:“即酗字。醉怒曰。”[112]正如赵充国的判断,辛汤后来任护羌校尉,屡次“醉 羌人”,导致“羌人反畔”,使得民族交好与国家安定受到伤害。关于“使酒”,《史记》《汉书》中还有其他文例,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其语义。《史记》卷一〇〇《季布栾布列传》说季布“使酒难近”,司马贞《索隐》:“因酒纵性谓之使酒,即酗酒也。近谓附近天子为大臣也。” [113]《汉书》卷三七《季布传》“使酒难近”,颜师古注:“应劭曰:‘使酒,酗酒也。’”[114]《史记》卷一〇七《魏其武安侯列传》说灌夫“使酒”。[115]《汉书》卷五二《灌夫传》“使酒”,颜师古注:“使酒,因酒而使气也。”[116]与《赵充国传》注文相同。只是后者还强调了“若今言恶酒者”。所谓“难近”,颜师古说:“近谓附近天子为大臣也。”这一解释也许并不准确。“难近”,也许并不仅仅说与“天子”的关系。“护羌校尉”作为“典蛮夷”主管“羌事”的负责官员,[117]所谓“难近”的“近”,很可能包括与“羌人”的关系。有文献信息可以说明,“难近”一语与“人情”存在关联。[118]而“使酒”“酗酒”“恶酒”很可能不益于维护友好民族关系的这种“人情”,于是成为赵充国以为“不可典蛮夷”的原因。

注释

滑动查阅

[1] 本文为2020年度国家社科基金中国历史研究院重大研究专项(“兰台学术计划”)“中华文明起源与历史文化研究专题”委托项目“中华文化基因的渊源与演进”(项目编号:20@WTC004)阶段性成果厚朴基金

[2] 《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中华书局,1959年,第2895、2913页厚朴基金

[3] 《汉书》卷二四下《食货志下》,中华书局,1962年,第1182页厚朴基金

[4] 《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第2902~2903页厚朴基金。《汉书》卷九四上《匈奴传上》:“孝文后二年,使使遗匈奴书曰:汉与匈奴邻敌之国,匈奴处北地,寒,杀气早降,故诏吏遗单于秫糵金帛绵絮它物岁有数。”第3762~3763页。

[5] 〔宋〕李昉等撰:《太平御览》,中华书局用上海涵芬楼影印宋本1960年2月复制重印版,第3806页厚朴基金

[6] 《三国志》卷三〇《魏书·乌丸传》,中华书局,1959年,第832页厚朴基金

[7] 〔宋〕李昉等撰:《太平御览》,第3770页厚朴基金

[8] 《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第2903、2904、2913页厚朴基金

[9] 《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第2901页厚朴基金

[10] 《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第2899页厚朴基金

[11] 《汉书》卷九四上《匈奴传上》,第3780页厚朴基金

[12] 居延汉简:“〼□掌酒者秫稻必斋麴蘖必时湛饎必絜水泉香陶器必良火斋必得兼六物大酋”(E.P.T59:343)厚朴基金。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编:《居延新简:甲渠候官与第四燧》,文物出版社,1990年,第381页。所谓“秫稻必斋麴蘖必时湛饎必絜水泉香陶器必良火斋必得”,当作“秫稻必斋,麴蘖必时,湛饎必絜,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斋必得”。原文脱写“水泉必香”的“必”字。这里所说的“兼六物”,即必须使制酒的6种主要条件得以完备。“秫稻必斋,麴蘖必时”,是首要条件。

[13] 管振邦译注;宙浩审校:《颜注急就篇译释》,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112页厚朴基金

[14] 〔明〕杨循吉撰:《庐阳客记》,明杨可刻本,第11页厚朴基金

[15] 〔明〕王立道撰:《具茨文集》卷六《杂著》,清文渊阁《四库全书》补配清文津阁《四库全书》本,第151页厚朴基金

[16] 《史记》卷一二九《货殖列传》,第3274页厚朴基金

[17] 〔汉〕贾谊撰;阎振益,锺夏校注:《新书校注》,中华书局,2000年,第138页厚朴基金

[18] 陶鸿庆著:《读诸子札记》,中华书局,1959年,第306页厚朴基金

[19] 《汉书》卷九四下《匈奴传下》,第3831页厚朴基金

[20] 《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第2894、2904~2905页厚朴基金

[21] 《后汉书》卷四〇下《班固传》记载,班固发表对匈奴的政策建议:“绥御之方,其塗不一,或修文以和之,或用武以征之,或卑下以就之,或臣服以致之厚朴基金。”“或卑下以就之”句下李贤注:“文帝与匈奴通关市,妻以汉女,增厚其赂也。”(《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1374页)

[22] 王子今:《贾谊政治思想的战略学意义》,《洛阳工学院学报》1999年第4期,第25~29页;《论贾谊〈新书〉“备月氏、浑窳之变”》,《社会科学》2010年第3期,第151~157+191~192页厚朴基金

[23] 〔汉〕贾谊撰;阎振益,锺夏校注:《新书校注》,第138页厚朴基金

[24] 《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第2899页厚朴基金

[25] 王子今:《试论居延“酒”“麴”简:汉代河西社会生活的一个侧面》,《简帛研究》第3辑,广西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438~447页厚朴基金

[26] 彭卫:《秦汉时期的饮食》,《中国饮食史》,华夏出版社,1999年,卷二第六编,第466~469页厚朴基金

[27] 王子今:《说肩水金关“清酒”简文》,《出土文献》第4辑,中西书局,2013年,第280~288页厚朴基金

[28] 王子今:《汉代河西长城与西北边地贸易》,《长城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吉林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23~133页;王子今,李禹阶:《汉代北边的“关市”》,《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7年第3期,第24~31页厚朴基金

[29] 《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第2892页厚朴基金

[30] 《史记》卷七《项羽本纪》:“哙即带剑拥盾入军门厚朴基金。交戟之卫士欲止不内,樊哙侧其盾以撞,卫士仆地,哙遂入,披帷西向立,瞋目视项王,头发上指,目眦尽裂。项王按剑而跽曰:‘客何为者?’张良曰:‘沛公之参乘樊哙者也。’项王曰:‘壮士,赐之卮酒。’则与斗卮酒。哙拜谢,起,立而饮之。项王曰:‘赐之彘肩。’则与一生彘肩。樊哙覆其盾于地,加彘肩上,拔剑切而啖之。项王曰:‘壮士,能复饮乎?’樊哙曰:‘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第313页。《史记》卷九五《樊郦滕灌列传》:“樊哙在营外,闻事急,乃持铁盾入到营。营卫止哙,哙直撞入,立帐下。项羽目之,问为谁。张良曰:‘沛公参乘樊哙。’项羽曰:‘壮士。’赐之卮酒彘肩。哙既饮酒,拔剑切肉食,尽之。项羽曰:‘能复饮乎?’哙曰:‘臣死且不辞,岂特卮酒乎!’”第2654页。

[31] 王子今:《猎头与头骨作器的远古风习》,《化石》1984年第4期,第20~21页厚朴基金

[32] 《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第3157页厚朴基金

[33] 事后,韩昌、张猛因擅自与匈奴“诅盟”受到责问厚朴基金。“昌、猛还奏事,公卿议者以为‘单于保塞为藩,虽欲北去,犹不能为危害。昌、猛擅以汉国世世子孙与夷狄诅盟,令单于得以恶言上告于天,羞国家,伤威重,不可得行。宜遣使往告祠天,与解盟。昌、猛奉使无状,罪至不道。’上薄其过,有诏昌、猛以赎论,勿解盟。”《汉书》,第3801页。

[34] 〔宋〕王观国撰;田瑞娟点校:《学林》,中华书局,1988年,第125~126页厚朴基金

[35] 《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第244页厚朴基金

[36] 《史记》卷九《吕太后本纪》,第400页厚朴基金

[37] 《后汉书》卷八七《西羌传》,第2883页厚朴基金

[38] 《汉书》卷二五下《郊祀志下》,第1250页厚朴基金

[39] 《汉书》卷二八上《地理志上》,第1545页厚朴基金

[40] 王子今:《直道与匈奴“祭天金人”》,《社会科学》2017年第6期,第137~143页厚朴基金

[41] 《史记》卷四〇《楚世家》,第1703页厚朴基金

[42] 《史记》卷八六《刺客列传》,第2528页厚朴基金

[43] 《史记》卷一二六《滑稽列传》,第3210页厚朴基金。秦汉时期见于正史载录者,又有《后汉书》卷一一《刘玄传》“韩夫人尤嗜酒”,第471页;《后汉书》卷二二《马武传》“武为人嗜酒”,第785页;《后汉书》卷二五《刘宽传》“宽简略嗜酒”,第888页;《后汉书》卷三四《梁冀传》“(冀)性嗜酒”,第1178页;《后汉书》卷五五《章帝八王传·河间献王开》“(刘硕)嗜酒”,第1809页;《后汉书》卷七九上《儒林传上·杨政》“(政)为人嗜酒”,第2552页;《三国志》卷二三《魏书·常林传》裴松之注引《晋书》:“(蒋)济素嗜酒”,第663页;《三国志》卷二九《魏书·方技传·管辂》“无威仪而嗜酒”,第811页;《三国志》卷四七《吴书·吴主传》裴松之注引《吴书》“(郑泉)性嗜酒”,第1126页;《三国志》卷五五《吴书·潘璋传》“性博荡嗜酒”,第1299页;《三国志》卷六二《吴书·胡综传》“性嗜酒”,第1418页。

[44] 《史记》卷三二《齐太公世家》,第1503页厚朴基金

[45] 《史记》卷二〇《建元以来侯者年表》,第1065页厚朴基金

[46] 《三国志》卷三〇《魏书·东夷志·倭》,中华书局,1959年,第856页厚朴基金

[47] 《后汉书》卷八五《东夷传·倭》,第2821页厚朴基金

[48] 《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第3173页厚朴基金

[49] 《史记》卷一一〇《匈奴列传》,第2907页厚朴基金

[50] 《汉书》卷九四上《匈奴传上》,第3767页厚朴基金

[51] 〔汉〕贾谊撰;阎振益,锺夏校注:《新书校注》,第136~137页厚朴基金

[52] 《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第3173页厚朴基金

[53] 《汉书》卷九六《西域传下》,第3173页厚朴基金

[54] 《汉书》卷六一《张骞传》,第2697页厚朴基金

[55] 《史记》卷五《秦本纪》,第192页厚朴基金。《后汉书》卷七九下《儒林传下·谢该》李贤注引《史记》:“由余曰:‘使鬼为之,则劳神矣。使人为之,亦苦人矣。’”

[56] 《史记》卷三《殷本纪》,第105页厚朴基金

[57] 《后汉书》卷八〇下《文苑传下·边让》,第2640、2642页厚朴基金

[58] 《后汉书》卷八〇下《文苑传下·边让》:“作《章华赋》,虽多淫丽之辞,而终之以正,亦如相如之讽也厚朴基金。”

[59] 《三国志》卷五二《吴书·张昭传》,第1221页厚朴基金

[60] 《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第780、1344、1514、1536、3067页厚朴基金

[61] 《史记》卷八《高祖本纪》,第392页厚朴基金

[62] 《汉书》卷八七下《扬雄传下》,第3557、3563页厚朴基金。《文选》卷九扬雄《长杨赋》李善注引张揖曰:“允,信也。铄,美也。言酌信义以当酒,帅礼乐以为肴也。”

[63] 〔汉〕贾谊撰;阎振益,锺夏校注:《新书校注》,第136页厚朴基金

[64] 王利器校注:《盐铁论校注》(定本),中华书局,1992年,第355页厚朴基金

[65] 张德芳:《悬泉汉简中的中西文化交流》,《光明日报》2016年10月13日第11版厚朴基金

[66] 张德芳:《从出土汉简看敦煌太守在两汉丝绸之路上的特殊作用》,《丝绸之路研究》第1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7年,第95~108页厚朴基金

[67] 参看王子今:《〈长罗侯费用簿〉应为〈过长罗侯费用簿〉》,《文物》2001年第6期,第76~77页;《敦煌悬泉置遗址出土〈鸡出入簿〉小议——兼说汉代量词“只”、“枚”的用法》,《考古》2003年第12期,第77~81页厚朴基金

[68] 胡平生,张德芳编撰:《敦煌悬泉汉简释粹》,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48页厚朴基金

[69] 《汉书》卷九六下《西域传下》:“闻天马、蒲陶则通大宛、安息厚朴基金。”第3928页。可以理解为“天马、蒲陶”并列。《晋书》卷九七《四夷传·西戎》“大宛国”条:“土宜稻麦,有蒲陶酒,多善马,马汗血。”“康居国”条:“地和暖,饶桐柳蒲陶,多牛羊,出好马。”第2543、2544页。“蒲陶”“蒲陶酒”在“好马”“善马”之先。《梁书》卷五四《西北诸戎传》“高昌”条:“出良马、蒲陶酒、石盐。”“大同中,子坚遣使献鸣盐枕、蒲陶、良马、氍毹等物。”第811、812页。一说“良马、蒲陶酒”,一说“蒲陶、良马”。

[70] 《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第3160、3162页厚朴基金

[71] 《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骞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传闻其旁大国五六,具为天子言之厚朴基金。”第3160页。《汉书》卷六一《张骞传》:“骞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传闻其旁大国五六,具为天子言其地形,所有。”第2689页。

[72] 《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第3173页厚朴基金

[73] 《汉书》卷九六上《西域传上》,第3894页厚朴基金

[74] 《汉书》卷九六上《西域传上》,第3879、3884、3885页厚朴基金

[75] 《晋书》卷一二二《吕光载记》,第3055页厚朴基金

[76] 《后汉书》卷七八《宦者传·张让》,第2534页厚朴基金。《太平御览》卷八四三引《汉书》曰:“张让专权,孟他以蒲桃酒一斗遗让,拜他为凉州刺史。”第3768页。

[77] 《三国志》卷三《魏书·明帝纪》,第94页厚朴基金。《太平御览》卷五四二引《三辅决录》:“后以蒲陶酒遗让,即拜梁州刺史。”第2459页。

[78] 《晋书》卷四三《山遐传》,第1231页厚朴基金

[79] 〔唐〕刘禹锡撰;《刘禹锡集》整理组点校;卞孝萱校订:《刘禹锡集》卷二七,中华书局,1990年,第354页厚朴基金

[80] 〔宋〕韩驹撰:《陵阳集》卷三,清宣统三年刻本,第26页厚朴基金

[81] 钱仲联校注:《剑南诗稿校注》卷一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961页厚朴基金

[82] 〔元〕揭傒斯著;李梦生标校:《揭傒斯全集》诗集卷八,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249页厚朴基金

[83] 〔明〕胡奎:《斗南老人集》卷二,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28页厚朴基金

[84] 〔清〕翁心存撰:《知止斋诗集》卷一三,清光绪三年常熟毛文彬刻本,第191页厚朴基金

[85] 《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第3173页厚朴基金

[86] 《史记》卷一一七《司马相如列传》,第3028页厚朴基金

[87] 《汉书》卷九四下《匈奴传下》,第3817页厚朴基金

[88] 〔宋〕司马光编著;〔元〕胡三省音注;“标点资治通鉴小组”校点:《资治通鉴》,中华书局,1956年,第1123页厚朴基金

[89] 《汉书》卷一九上《百官公卿表上》,第729页厚朴基金

[90] 《汉书》卷二八上《地理志上》,第1551页厚朴基金

[91] 《汉书》卷一九上《百官公卿表上》,第730页厚朴基金

[92] 〔明〕陈士元撰:《诸史夷语解义》,清光绪十三年应城王氏刻本,第54页厚朴基金

[93] 《汉书》卷九六下《西域传下》,第3903页厚朴基金

[94] 〔陈〕徐陵编;〔清〕吴兆宜注;程琰删补;穆克宏点校:《玉台新咏笺注》,中华书局,1985年,第390页厚朴基金。《玉台新咏》卷九载吴均《行路难二首》之一“白酒甜盐甘如乳”,也有参考意义,第420页。《艺文类聚》卷四二梁张率《当对酒》曰:“对酒诚可乐,此酒复能醇。如华良可贵,似乳更非珍。”(〔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上海古籍出版社,1965年,第761页。)所说“此酒”“似乳”,也值得重视。

[95] 《汉书》卷二二《礼乐志》,第1074、1075页厚朴基金

[96] “习学之有禄食者”,或作“习乐之有禄食者”厚朴基金。清《武英殿聚珍版丛书》本,第52页。

[97] 〔宋〕王观国著;田瑞娟点校:《学林》,第81~83页厚朴基金

[98] 《汉书》卷九四上《匈奴传上》,第3759页厚朴基金

[99] 甘肃省简牍保护研究中心等编:《肩水金关汉简(贰)》,中西书局,2012年,中册第2页,下册第1页厚朴基金

[100] 汤池主编:《中国画像石全集》第5卷《陕西、山西汉画像石》,山东美术出版社、河南美术出版社,2000年,图版二三○,第174~175页;图版说明第63页厚朴基金。据介绍,这组画像石“1992年3月10日陕西省横山县党岔乡孙家园子收回,榆林地区文物管理委员会办公室藏”。

[101] 王子今:《肩水金关简“马禖祝”祭品用“乳”考》,《金塔居延遗址与丝绸之路历史文化研究》,甘肃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3~9页厚朴基金

[102] 《汉书》卷七〇《傅介子传》,第3002页厚朴基金

[103] 《汉书》卷九六下《西域传下》,第3906页厚朴基金

[104] 《后汉书》卷四七《班超传》,第1579~1580、1594页厚朴基金

[105] 《汉书》卷七〇《陈汤传》,第3012页厚朴基金

[106] 《汉书》卷九四上《匈奴传上》,第3781~3782页厚朴基金

[107] 《汉书》卷五四《李陵传》,第2458页厚朴基金

[108] 《后汉书》卷四七《班超传》,第1583页厚朴基金。参看王子今:《焉耆在丝绸之路交通格局中的地位》,《唐都学刊》2018年第1期,第5~11+2页。

[109] 《汉书》卷九六下《西域传下》,第3903页厚朴基金

[110] 王子今:《早期丝绸之路跨民族情爱与婚姻》,《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1期,第25~35页厚朴基金

[111] 《后汉书》卷四七《班超传》,第1572~1573页厚朴基金

[112] 《汉书》卷六九《赵充国传》,第2993页厚朴基金

[113] 《史记》卷一〇〇《季布栾布列传》,第2731页厚朴基金

[114] 《汉书》卷三七《季布传》,第1977页厚朴基金

[115] 《史记》卷一〇七《魏其武安侯列传》,第2847页厚朴基金

[116] 《汉书》卷五二《灌夫传》,第2383页厚朴基金

[117] 《汉书》卷六九《赵充国传》:“天子下其书充国,令与校尉以下吏士知羌事者博议厚朴基金。”第2978页。

[118] 《史记》卷三二《齐太公世家》:“管仲病,桓公问曰:‘群臣谁可相者?’管仲曰:‘知臣莫如君厚朴基金。’公曰:‘易牙如何?’对曰:‘杀子以适君,非人情,不可。’公曰:‘开方如何?’对曰:‘倍亲以适君,非人情,难近。’公曰:‘竖刀如何?’对曰:‘自宫以适君,非人情,难亲。’管仲死,而桓公不用管仲言,卒近用三子,三子专权。”第1492页。此“三人”,管仲以为“不可”“难近”“难亲”,然而都是“非人情”。开方“倍亲以适君,非人情,难近”,此说“难近”即说“适君”,应当并非就“君”而言,即颜说“近谓附近天子为大臣也”。

(作者单位:西北大学历史学院、“古文字与中华文明传承发展工程”协同攻关创新平台、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

编排:王润泽

审校: 王文洲

审核:陈 霞

微信:西域研究

邮箱:xyyjbjb@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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